【縛雞之見】英文請拷到 Google / DeepL 找中文翻譯
戰敗國突然變成戰勝國?有這種事情嗎?
不懂佔領,結局就是錯誤選擇。這是無知與投機作祟。
過去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沃草書摘】美國情報機構告訴你:戰後的台灣人,對中國有什麼期待?
沃草公民書院 2020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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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年前的 8 月 14 日,日本透過駐瑞士、駐瑞典使館向盟國表示無條件投降。隔日正午,昭和天皇親聲錄製的「玉音放送」傳遍日本帝國與海外佔領地。在鄉下、在城中、在前線,原先仍以為將要為了天皇奮戰到底的人們,頓時失去了目標。有些人悵然若失,有些人卻慶幸不必戰鬥,更有些人想起那些歸來,與尚未歸來的親友。
殖民地台灣的人們,也花了一段時間接受這個事實。不過,人們隨即為自己有機會當家作主而歡欣。台灣人期待著將來接收的祖國,能夠讓台灣人自治,期待著爭取自治的心血,終將開花結果。但當時的台灣人並沒有料到,國民黨政府非但沒有打算讓台灣人實施自治,吏治更不比日本殖民者,加上戰後的經濟混亂、通貨膨脹,總總因素,最終引爆二二八的怒火,在台灣歷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8 月 15 日,是戰爭的結束日,也是新時代的開啟日,在 75 年前的此時,台灣人想著什麼?當時台灣人的想法,如何影響了台灣的命運?走過二二八、白色恐怖,終至民主時代, 75 年後的我們,此時,此刻,仍在探問這個問題。
在 8 月 15 日這天,沃草特地挑選學者陳翠蓮講述早期台灣人爭取民主自治的通俗作品《自治之夢:日治時期到二二八的台灣民主運動》。陳翠蓮教授早期由二二八研究出身,其後沿著時間脈絡,涉獵日治及戰後台灣政治運動,是國內相關研究的重要學者。本次選錄的部份,是台灣人回憶所見的「國民黨政府初體驗」,以及過去相關著作中較少提及的美軍情報單位「民意調查」——《福爾摩沙報告書》所紀錄的,台灣士紳對戰後台灣前途的看法。
當時的台人,對新統治者充滿期盼。誰料對祖國的憧憬,將成悲劇的開端……
祖國來了
翹首期盼許久,中國政府仍無動靜。民間已經傳言紛紛,除了聽說陳儀將來接收台灣,還傳說謝南光是副主席,軍司令官是李友邦,「台灣人出頭天了!」人人對於未來充滿期待。
終於,十月五日,台灣行政長官公署祕書長葛敬恩、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部副參謀長范誦堯等「台灣省前進指揮所」、憲兵第九團士兵一行共七十一人,搭乘美國五架運輸機抵達台北松山機場。台灣總督府參謀長諫山春樹等官員與挺著閃亮軍刀的日本兵,列隊歡迎。但因擔心日軍不馴,葛敬恩竟然龜縮不出,推著警備總部副官處少將處長王民寧率先下機,同機抵台的中央社台灣分社籌備處主任葉明勳日後憶起這個場景,直言:「這是什麼漢官威儀?」
在第一批抵台的中國軍政人員中,有四位台灣人,包括外交部特派員黃朝琴、長官公署專門委員李萬居、台灣區廣播電台接收專員林忠、以及警備總部少將處長王民寧。林忠事後證實,從重慶出發時,接收人員很擔心日軍會不會反抗,「此際竟然意外的、沒有想到我們當日並未遇到什麼困擾,反而受到台灣同胞的熱烈歡迎。」各地民眾對於祖國來的接收人員籌備了各式歡迎會,同時以同鄉或同姓名義邀宴,台北市就如迎神賽會般熱鬧。
十月十日,是日本戰敗後第一個中華民國國慶日,各地都舉行了慶祝活動。吳濁流描述了台北市公會堂(今中山堂)他所目睹的情況:
當天上午八點鐘左右,無數的民眾就集合在公會堂前面,是個相當擁擠的大熱鬧場面。
市民、學生、各團體的行列,比戰前大稻埕每年五月十三日舉行的大拜拜要盛大得多。詩意藝閣、獅子隊、舞龍、各種樂隊、武裝的大刀隊,甚至范將軍、謝將軍也跳出來,喧天價響的鑼鼓聲,浩浩蕩蕩的行列接二連三,沒有止境地走過公會堂前面,遠至高雄、台南、嘉義、台中、新竹等地的人們都前來參加。
公會堂裡面的會場上,由全島有志者聚集一堂,台上台下沒有立錐之地。
民間所辦的《民報》在這日創刊,十一日報紙上以「祥瑞瀰天萬眾歡騰 熱烈舉行慶祝大會 全省若狂情況極為踴躍」為標題,報導當天盛況。林獻堂在慶祝大會上呼籲每位省民應自覺為中華民國之一分子,應努力吸收祖國文化。林茂生身著長袍、慷慨致詞,他形容台灣人離開母親懷抱已五十一年,其中慘狀無可言喻,但台灣人心向祖國,證明日本之教育完全失敗,今後當發揚民族精神、貢獻於國家。
台南佳里街各界聯合慶祝大會上,吳新榮胸懷激動:
十月十日的雙十節是台灣光復後最初的國慶日,我們主倡聯合各界,於國民學校的大運動場,舉行慶祝典禮。參會者兩千多人,齊向南京中山陵遙拜,然後上大街路遊行,最後齊聚於郡役所前的大廣場。我們在露台上領導大眾,高呼「大中華民國萬歲」的口號,聽到大眾的反應時,不禁感動而流淚。
十月十七日,陸軍第七十軍軍長陳孔達率領部隊搭乘美軍運輸艦、在美軍軍機掩護下抵達基隆港。基隆碼頭上人山人海,民眾爭先恐後,歡聲雷動。
但軍艦開入船塢,放下旋梯,中國軍隊走下船來,並非想像中雄赳赳、氣昂昂的勝利軍隊模樣。只見一個個不像軍人、倒像是苦力的人,一根扁擔跨在肩頭,兩頭吊著雨傘、棉被、鍋子、鞋子,有的沒的,大部分的人連槍也沒有;腳上的綁腿也離離落落、亂七八糟。他們似乎沒有秩序或紀律的概念,推擠著下船,對於能踏上穩固的地面,很感欣慰似的。面對排列兩側、帥氣地向他們敬禮的日本軍隊,中國士兵有些遲疑、怯生生地不敢正視。
擁擠的、爭先恐後的群眾,此刻睜大眼睛、張著口,無法置信,「這就是祖國的軍隊?」喧譁聲沉寂了下來。
七十軍進了台北市。市民早聽說國軍來了,男女老幼全都湧到街上,整個城市沸騰一般。長官公署前面(今忠孝東路、中山南路口的行政院)鑼鼓隊、獅子陣、學生隊、三青團的行列浩浩蕩蕩,甚至,日本人中學生、女學生、日人仕紳教授們也被動員出來列隊歡迎。
「來了!來了!祖國的部隊來了!」
擠在人群中的吳濁流,拉長脖子想要看清楚,日夜期盼的祖國軍隊,到底長得什麼樣子?
但那些軍人都背著傘,使我產生奇異的感覺。其中也有挑著鍋子、食器、以及被褥的。感覺非常奇怪,這就是陳軍長所屬的陸軍第七十軍嗎?我壓抑著自己強烈的感情,自我解釋說,就是外表不好看,但八年間勇敢地和日本人作戰的就是這些人啊!實在太勇敢了!當我想到這點以安慰自己的時候,有一種滿足感湧了上來。
吳濁流,《台灣連翹》
日夜企盼的祖國軍隊竟然是這副模樣?台灣人急忙轉念,為他們辯解。台灣街市中傳出另一種說法:
「你不要小看這些祖國兵喔,他們揹著雨傘,雖然不好看,但是當遇到敵人時,傘一張開,可以飛天呢!」
「你以為祖國軍隊怎麼打敗日本兵的?他們厚厚腫腫的綁腿裡,綁著鉛塊呢!平時練腳力,緊急時就可以飛簷走壁啊!」
善良的台灣人,努力為祖國軍隊的困窘模樣提出解釋,也撫慰自己的信心危機。
但是,不符常理的事情卻愈來愈多。吳濁流出席祖國回來的友人的歡迎會,席上,這位台北師範學校的學長這樣說:「中國是一個奇特的國家,和日本頗為不同。在日本,二乘二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四。但在中國不同,二乘二會變成三、或五,甚至有時候會變成六或八也不一定。」二乘二為什麼會變成三或五?六或八?吳濁流怎麼想,也想不透。
十月二十四日,陳儀長官終於飛抵台北松山機場,戰後創辦的《民報》這樣形容,「台北市民歡喜若狂、萬人空巷、人山人海、情況熱烈、空前未有。」陪同陳儀一同抵台的國民政府蔣委員長侍從室祕書邵毓麟,看到機場內擠滿長官公署、警備總部、台灣總督府官員與日本高級軍官,場外則擠滿台灣一般老百姓。他也和陳儀搭乘同輛汽車向市區進發,沿途老百姓扶老攜幼,黑壓壓一片人山人海。曾經參與國民政府接收京滬工作的邵毓麟,感慨萬千。
「這樣歡迎的行列,要比何應欽總司令抵達南京的情形更為熱烈,可見國土與同胞淪陷愈久,重歸祖國懷抱的熱忱愈烈啊!」
因為京滬地區接收失敗,「五子登科」、「劫收」橫行,邵毓麟深有所感。
「陳長官您要好好對待台灣同胞,一切須以收復民心為主啊!」邵毓麟發自內心地建議。
當晚,陳儀長官透過台北放送局廣播,訓示在台灣的公務員要認真為民服務,切記「不偷懶,不撒謊,不揩油」。台北帝國大學醫學院教授杜聰明教授在收音機旁,專心聆聽陳儀長官的首次談話。
「不偷懶,不撒謊,公務人員不都應該這樣嗎?」
「不揩油?揩油是什麼意思呢?」
杜聰明心中浮出奇異的感覺。
福爾摩沙報告書
美軍戰略情報處人員經過幾個月的忙碌,已經完成台灣政治、經濟、社會各方面情報蒐集的工作。他們透過通譯,與台灣總督府官員、台灣軍司令部軍官、在台日本人接觸外,也對台灣主要仕紳、意見領袖進行了訪談。
一九四六年一月,戰略情報處在台小組完成了一份〈福爾摩沙報告書〉(A
Report on FORMOSA〔TAIWAN〕)。報告中除了詳盡記載五十年來日本統治台灣情形、一九二○年代以來台灣政治社會運動過程、台灣人各種運動團體的成員、活動與訴求外,也密切掌握了戰後初期台灣各地三民主義青年團組織及成員的相關情報。
報告書中,戰略情報處人員對包括活躍於抗日運動的林獻堂、羅萬俥、陳炘、台南高等工業學校教授林茂生、曾在中國浙江大學任教的廖文毅、台北富商許丙(新象基金會創辦人許博允之祖父)、台南仕紳辛西淮(戰後台南市長辛文炳之父)、新竹仕紳張式穀等十數位台各界菁英做了訪談。訪談的重點之一,是有關台灣歸屬問題。
「台灣人已經準備好、也願意與中國政府合作,希望在島上建立自由與民主的生活。中國統治是最能夠被我們台灣人所接受的方案,因為中國是台灣人的先祖故土,我們在種族、語言、習慣上有共同的基礎。」林獻堂說。
「台灣與中國連結,必能夠普遍繁榮,我們樂於成為中國的一部分。」許丙表示。
「但是,並不是成為中國的『殖民地』。」
「成為中國的一部分之後,本土台灣人將有機會在中國政府任官,或進入世界版圖,會比局限在小小台灣更有成功的機會。」許丙做著美夢。
羅萬俥、林茂生、廖文毅三人一起受訪,他們分別是美國賓州大學政治學學士、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博士、俄亥俄大學化工博士。
「戰後現下的情況,台灣人的種族意識高過獨立情感。」
「台灣能成為中國的一省是最好的,因為台灣太小了,如果成為獨立國,未來無法在國際事務上發聲。」留美菁英們如此判斷。
「但是,受過教育的台灣人並不希望台灣成為中國的『殖民地』,而是由台灣人掌控自己政府的一個省分。由本土台灣人組成政府,取代從中國來的、對台灣缺乏真確認識的官員所統治。」三人特別提醒。
戰略情報處訪問了各方代表人物,眾人的看法大致相同。
於是,〈福爾摩沙報告書〉中「台灣人對中國人的態度」一節,做了這樣的歸納:
……大多數被訪問的台灣人的反應是,島上的人民期望成為中國的一個獨立省分,但並不是來自中國大陸的官員所統治的「殖民地」,而是由台灣人自己所統治。台灣人希望與中國聯盟(alliance),主要是因為中國是「祖國」(mother country),雙方有著同樣的語言、文化、與歷史……
台灣人只願與中國成為聯盟,因為有種族、習慣與宗教等方面的自然關係。他們反對與美國、英國或其他盟國關連,因為與這些國家缺乏共同性。他們也理解到,台灣無法單獨成為一個小的獨立國家、而仍能在世界事務上發聲,所以希望透過與中國聯盟,進而與國際接觸。台灣人願意與(目前仍在台灣的)日本統治者合作,但既不欣賞也不喜歡所有日本人,包括在台出生者,希望儘早遣返日本人。
戰略情報處的這份報告可以說是台灣現代史上第一份民意調查,雖然訪談人數不多、而且僅限於菁英階層。這些台灣人菁英的意見十分務實,台灣願意成為中國的一省,除了情感因素外,最主要是理性盤算。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們強調,不願成為中國的殖民地,而是由台灣人自己統治。
他們樂觀地認為,日本時代努力追求的目標—台灣自治,即將實現,台灣人終於出頭天了!
但是,接下來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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