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順勢接管黃埔與抗戰話語權 許劍虹＠上報 2024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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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contrast to Ou Wei-Chun's perspective on the "Allied" viewpoint, as well as the history and strategy of the Western Pacific War, the author's perspective is limited to the recognition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ROC) across both sides of the Taiwan Strait.
However, the author evidently has a military background, or at least close ties to the military, which enables the detailed observations and systematic analysis presented in the paper. This is a rare and valuable perspective to us.
The enduring issue remains the division marked by 1949: whether the governing authority of Taiwan is the ROC from 1912, or the GRC (Government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a newborn entity.

相對於歐偉群觀點中的「盟軍」觀點，以及西太平洋戰史與戰略，本文作者觀點侷限於兩岸獲中華民國正統。
但本文作者顯然是軍旅人，至少是親屬，才能做出詳細的觀察從而進行系統性分析。這是非常難得的。

問題仍舊1949的分界：台灣治理當局是ROC或GRC。

退將去廣州　民進黨順勢接管黃埔與抗戰話語權    許劍虹＠上報 20240625

如果10年前筆者寫這篇文章，相信會有很多讀者大罵我頭殼壞去，當時太陽花學運剛剛結束，雖然學生們打著反對黑箱的名義佔領立法院和行政院，看起來是要反對兩岸簽署《服貿協議》，是一場反對兩岸進一步拉近距離，反對中國共產黨的行動，可實際上他們所否定的是以馬英九總統以及中國國民黨為代表的整個中華民國法統。

 

民進黨已接管黃埔與抗戰話語權

接著伴隨而來的反課綱運動，更強調所謂「解殖」的概念，這裡提的「解殖」並不是要解除日本殖民統治台灣的影響，而是同樣把中華民國視為殖民台灣的一個外來政權並且試圖將之「解除」掉。換言之，那個時候以民進黨為代表的本土陣營，表面上喊的是反中共和反殖民，可終極的最高目標是消滅中華民國，並全面否定以黃埔還有抗戰為代表的中華民國史觀。

甚至為了打擊中華民國法統，民進黨還要去肯定50年代遭槍斃的共諜，肯定日本對台灣的殖民統治。但是過了10年後，也就是民進黨連續掌權進入了第三屆以後，筆者參觀陸軍軍官學校慶祝建軍百年的開放活動，卻發現傳統中華民國史觀已經不再為民進黨政府拒於千里之外。甚至賴清德站在寫有「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的標語下講話，還有了一些蔣公傳人的味道。

在賴清德的演講中，所有1949年以前國軍在大陸參加過的戰役，從東征到北伐，從剿共到抗戰通通都提到了，絲毫沒有迴避兩岸歷史上的連結性。雖然為了安撫深綠，賴清德仍強調了「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並攻擊馬英九前總統「首戰即終戰」的言論是「投降主義」這兩點讓人遺憾，但總體而言他完整的把中華民國史觀給承接了下來。

而之所以賴清德能如此完整從國民黨手中接過黃埔的歷史傳承，在於今年黃埔建軍百年，無論是台灣的民進黨政府還是大陸的中共政權都舉辦了紀念活動。唯獨當年直接領導黃埔建軍的國民黨黨中央，僅朱立倫以黨主席身份在臉書上發表一文，其餘國民黨領袖或者泛藍大老當日皆無表態，形同活生生把黃埔話語權送給了民進黨和共產黨，仿佛一切都與國民黨不再相干。

 

論台灣的建軍百年慶祝活動

平心而論，本年度國軍舉辦的黃埔建軍百年活動還是辦得不錯，原因其實無他，因為國軍早已經實現了「軍隊國家化」，不再是屬於民進黨也不是屬於國民黨的軍隊。儘管孫中山先生當年是以蘇維埃紅軍為樣本組建黨軍，但是經過100年的發展以後，國民革命軍已經蛻變為以效忠中華民國憲政體系為宗旨的中華民國國軍，這是國軍與強調「聽黨指揮，能打勝仗」的解放軍最大的不同處。

既然領導中華民國的執政黨都不可能擺脫中華民國體系，那麼國防部在紀念國軍發展的歷史時也就必須要以黃埔建軍為起點，將東征、北伐、剿共、抗戰以及戡亂等大陸時期的戰史涵蓋進去，並且以國民革命軍的視角紀念之。所以在紀念的口徑上，延續自蔣中正以來歷屆中華民國總統的立場，賴清德在歷史上的發言基本上與馬英九總統並沒有脫離太遠。

只是自從兩岸開放交流以來，從李登輝到馬英九的歷屆總統對抗戰的議題有著比東征、北伐、剿共以及戡亂更多的琢磨，目的是降低台灣與大陸之間在史觀上的矛盾與衝突。畢竟抗戰是兩岸炎黃子孫砲口一致對外的民族聖戰，東征、北伐、剿共以及戡亂則是內戰，無論打得是軍閥還是共產黨都屬於中國人殺中國人的悲劇，不是解嚴以後的中華民國政府所需要強調的。

蔡英文上台以後，則為了避免得罪日本與過度激怒中共，迴避對抗戰甚至於長期被視為藍綠最大公約數的台海戰役之紀念，甚至還有意縮小對八二三砲戰的紀念規模。直到後來兩岸關係日益緊張，蔡英文才又從拉攏美國的角度出發開始紀念「飛虎隊」等事蹟，但是仍以疫情爆發為由採取低調的態度，仍試圖維持將兩岸史觀上的對立維持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

賴清德則不一樣，在肯定抗戰的同時，還格外突出了過去國民黨政府所不願意強調的東征、北伐以及戡亂。同時他還格外突出了剿共的意義，讓筆者認為他可能是解嚴以來，在處理黃埔建軍歷史上立場最接近蔣中正的中華民國總統了。因為蔣中正曾明確表示，侵略中國的日本對他而言只是肌膚之疾，共產黨則是永遠的心腹大患。

 

彰顯黃埔抗日反共英烈

經過了三次的執政之後，民進黨人也漸漸發現自己的頭號敵人不是馬英九，不是國民黨更不是中華民國法統，而是對台灣虎視眈眈的中國共產黨。想要在中華民國體制下維持台灣的實質獨立，蔣中正與黃埔系抗日反共的歷史反倒能給賴清德更為札實的理論基礎。因為過去100年的歷史，最堅決反共的部隊也只有蔣中正的黃埔系。

就以陸軍官校用來命名學生樓的九位國軍英雄，即黃埔1期的劉戡、2期的邱清泉、3期的熊綬春、戴安瀾、4期的戴之奇、胡長青、張靈甫、5期的蔡仁傑、6期的戴雨農以及唯一非黃埔系的黃百韜。他們的共同點是都曾在對日抗戰中立過大功，但是立場都堅決反共，而且除了死於墜機的戴笠外都是在與共軍的交戰中陣亡。

戴安瀾是他們當中唯一死於抗戰的，也是極少數獲得對岸官方認可的黃埔烈士，從中也能看出兩岸對中國近代史的解讀差異甚大。蔣中正認為在抗戰中陣亡的黃埔學生是英雄，但是願意為了反共而犧牲生命者更是他的嫡系子弟兵。中共政權同樣以反蔣為最高宗旨，凡是為了「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而死於國民政府之手者都是所謂「共和國英烈」，哪怕抗戰時的「偽軍」都能平反。

從中華民國的正統史觀出發，台海戰役奠定了台灣沒有被中共政權征服的基礎，而台海保衛戰又承接了戡亂戰爭與抗日戰爭的歷史道統，所以這10位英雄完全符合賴清德「反共保台」的政治認同，紀念起來毫無問題。可見除了軍隊國家化之外，民進黨與中華民國傳統的抗戰反共史觀找到了契合之處是這次陸軍官校能不受干擾將活動辦好的原因。

為什麼會有部份的深藍政治人物與支持者，吹毛求疵挑黃埔建軍音樂會沒有在DM上提到「抗戰」的毛病。事實上在軍方舉辦黃埔建軍百年活動前，深藍團體內部就不斷謠傳國防部將切割1949年以前的軍史，或者讓「黃埔」兩字在活動上消失的說法。結果賴清德不只沒讓黃埔消失，就連抗戰都提到了，讓許多宣傳陰謀論的深藍人士被嚴重打臉，惱羞成怒之後才出此下策。

 

為何有些人非要去大陸不可？

上某些深藍人士，之所以竭盡所能詆毀軍方舉辦的黃埔建軍百年紀念活動，無疑是要為自己到大陸替中共史觀背書的行為找一個正當性。例如前黃復興黨部主委季麟連將軍，就毫不避諱以「回教徒心目中的麥加」形容他心目中的廣州黃埔軍校舊址，放著鳳山的慶祝活動不參加前往對岸替中共的「國共合作」史觀背書。

當然還有陸軍官校專修班校友會理事長蔣成龍上尉，在6月16日當天率領200多位以專修班畢業生為核心的退伍軍人與眷屬到廣州出席中共官方活動。他們一行人穿著青藍色的專修班校友會制服現身黃埔軍校舊址，展現出在深藍群體裡強大的影響力。雖然專修班成員的軍銜普遍不高，在軍中也是被黃埔正期班壓制的對象，可他們的人數卻不容小觀。

為什麼非去大陸不可？過去他們最常用的理由是民進黨推動去中國化、去蔣化、去抗日化跟去黃埔化，所以想要緬懷歷史只能前往「沒有忘記這段歷史」的中國大陸。這在過去民進黨否定一切大陸時代歷史的時候，確實是有一些道理，然而這些退役軍人在馬英九時代仍絡繹不絕前往大陸，還要在參謀總長郝柏村親自出面施壓的情況下，2015年才沒有集體到對岸替中共抗戰史觀背書。

可見「討厭民進黨」並非他們堅持前往大陸參加統戰活動的真實原因，哪怕是國民黨執政，且擴大舉辦抗戰勝利70周年活動，若不是來自大學長郝柏村的壓制，他們還是能找到成千上萬的理由正當化自己到對岸的動機。更何況中華民國是自由民主的國家，民進黨政府不辦可以自己辦，所以台灣政府的態度根本不是理由。

如果從專修班的情況來看，組成對象更是以本省籍軍官居多，反而與1949以前國軍在大陸的歷史沒有直接淵源，甚至可以視為國軍「台灣化」的產物。而正期班畢業的季麟連將軍，更是得到前總統陳水扁提拔晉升為陸戰隊上將司令，曾一度被視為「扁系將領」。所以對黃埔建軍還有抗戰歷史的重視，自然也就更不是他們退役以後非要到大陸配合中共統戰台灣的原因了。

對黃埔正統的反撲

事實上這些過去在阿扁時代，普遍被深藍群眾視為「藍皮綠骨」的軍人如此熱衷於往返中國大陸，還是來自於他們本身對陸軍官校正期班畢業生的痛恨。因為自政府遷台以來，過去大陸時代中央軍與地方軍的矛盾走入歷史，反倒是正期班與專修班的衝突浮上檯面。專修班的畢業生在許多黃埔正期班畢業生的眼中，只是群沒有受過完整四年軍校教育的「假黃埔」，新時代的「雜牌軍」。

他們多數為部隊裡的基層士官或者高中畢業生，在部隊裡很難有長遠的發展，過去兩蔣威權時代更是受到百般歧視。所以黨外運動的勃發，還有民進黨政府的上台曾一度被他們當中許多人視為翻身的希望所在。只是民進黨政府上台以後，重視的仍是擁有四年完整教育的黃埔正期班畢業生，不是只簡單受訓半年的他們，使專修班部份退役軍人產生了前往大陸取暖的想法。

當然正期班畢業退休的將領，同樣也有樂於替中共史觀背書者，其中陸軍官校第24期畢業的前陸軍總司令陳廷寵將軍就是他們當中的代表。可陳廷寵將軍來台灣之初最早是進入孫立人創辦的台灣軍士教導總隊服務，這使他後來在「孫立人案」中遭到一定程度的政治衝擊，對中華民國這個體系同樣是充滿著被壓抑在心中的不滿。

同樣的心態也為季麟連所繼承，他雖然沒有在白色恐怖中被迫害的經驗也不是被正期班歧視的對象，可根據與季麟連接觸過的前輩接觸，事實上他對蔣中正總統是非常的不屑。就筆者對許多外省前輩的訪問，這類痛恨蔣家父子的情緒在深藍族群裡其實非常強烈，但是在過去威權時代因為「政治不正確」而被長期壓抑。

如今在台灣民主化、中國大陸崛起以及國民黨長期失去政權的情況下，這些長期被黃埔體系打壓的軍人，無論是正期班還是專修班畢業者都選擇不再隱忍。尤其在民主化時代下，國民黨需要他們的程度遠比他們需要國民黨的程度還要高。所以哪怕黨中央希望他們不要去，他們仍會不顧一切阻礙前往，更何況這次朱立倫主席根本沒有反對他們到大陸去。

 

想搭上「中國崛起」的便車

所以黃埔創校史實有沒有得到尊重，蔣中正領導抗戰的地位有沒有得到認可，都不會被納入這些堅持要到大陸的退役將校的考慮中。事實上國防部在台灣舉辦的活動越好，越貼近兩蔣時代的黃埔道統地位，只會越增加他們內心中的怨念，讓他們成為背離中華民國的一群小丑，也讓他們想要報復甚至毀滅中華民國的行為失去正當性。

中共舉辦的黃埔特展刻意模糊蔣中正的歷史地位，其實反而正如他們的內心所願。更何況中共當局為了方便他們向台灣交差，不只沒有要求他們脫下上有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的帽子，還主動在活動中掛出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與中國國民黨黨旗。這讓他們能夠向台灣社會證明自己沒有向中共屈服，反而對中共更加感恩戴德起來，此種矛盾的心態很難以言語來形容。

會前往大陸替中共背書者無論是正期班還是專修班，是外省人還是本省人對蔣家還有國民黨都懷有無比的怨恨，絲毫不下於支持民進黨的深綠人士。即便是看起來很忠黨愛國的高安國將軍，父親也有在白色恐怖時代被關押入獄的經驗，無法接受台獨的他們將之視為對中華民國體制的另外一種復仇。可真正讓他們不顧一切都要前往大陸的原因，還是想搭「中國崛起」的順風車。

雖然滿口中華民族的道統，可事實上這些退役將領和軍人的行為倒更接近抗戰時的「偽軍」，看誰強大就投靠到哪個陣營。他們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誰讓中國強大我就支持誰」，實際上是「誰強大我就支持誰」。由於過去在國民黨裡發展不順遂，到了民進黨時代又無法徹底翻身，而台灣藍綠兩黨又都親近美國的關係，讓他們產生了不如投靠中共的思維。

尤其他們長期藉由大陸的抖音軟體認識世界，早已被洗腦認知美國的時代即將結束，一定要趁現在還有機會的時候提早向北京中央表達忠心。所以就出現了一個讓筆者感到光怪離奇的情況，那就是許多中華民國的退伍軍人將為北京辯護、塗粉末甚至於宣傳是為自己必須要做的任務，完全忘了自己過去從軍的使命是捍衛中華民國，實在是令人感到遺憾又無語。

 

多數退伍軍人還是有氣節的

只要看到有人罵共產黨，就一定要跳出來罵民進黨，而且無論中共有多糟糕都要替其辯護的心態，在深藍群體內非常常見。這當中確實有不少人是為民進黨長期操弄族群議題所逼出，內心的絕望確實值得讓人同情。可季麟連與蔣成龍的行為絕對不包括在內，他們背後更多的是「西瓜餵大邊」的政治動機。至於是否有替朱立倫向北京中央表態的可能性，筆者無法就此下定論。

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年黃埔建軍100年對中國國民黨的意義非同小可，縱然國軍已經國家化，但終究是從國民黨的黨軍演變而來。這支過去的黨軍不只保衛台灣免受中共赤化，還搖身一變走向民主化與國家化的道路，其實反而是國民黨對台灣最不可忽視的貢獻。朱立倫卻選擇漠視，甚至於允許自己過去的黃復興黨部主委前往對岸替中共國共合作史觀背書，讓人難以理解。

論及1949年以前發生在大陸的歷史話語權，國民黨不總是能搶贏中共，筆者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土地就在人家手裡。可今年黃埔建軍100年，朱立倫領導的國民黨中央卻連打著本土旗號的民進黨都沒能搶贏，就真的讓筆者沒有辦法替他辯護一句了。民進黨政府將過去馬英九政府所重視的黃埔建軍與抗戰歷史整碗端去，已經是鐵錚錚的事實。

當然從政治民主化的角度來看，這證明了國民黨就此切斷與中華民國國軍之間的歷史臍帶，轉型為類似民進黨或者民眾黨的一般合法政黨，其實也不是壞事。只是真的建議國民黨乾脆把黨名跟黨徽都改掉算了，以免部分兩岸對民國史或者抗戰史有所追懷的年輕人對今日的國民黨有錯誤的期待，事實上兩者早已不是同一回事。

最後雖然筆者批評了那些跑到對岸去的退役軍人，但他們終究還是廣大中華民國榮民榮眷當中的少數。多數的退伍軍人無論是正期班還是專修班，仍以捍衛中華民國的榮譽為職志，也珍惜台灣現有的民主價值。會產生一批退伍軍人認同中共的情況，確實藍綠雙方都有該負的責任，但我們仍要相信絕大多數的退伍軍人還是有氣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