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邀訪越共總書記──習近平新時代「戰略緊縮」的序曲 獨立評論 2022.11.09

中國邀訪越共總書記──習近平新時代「戰略緊縮」的序曲    獨立評論 2022.11.09

越共總書記阮富仲於上週出訪中國。該次訪問特殊之處在於：自1991年越中關係正常化以來，越南的黨和國家領導人不曾在中共黨代會一結束，便受邀出訪中國。相對地，僅有中國領導人曾在黨代會剛結束即訪問越南的案例。最近一次便是2017年十九大後習近平的越南行。

越共總書記為何在此刻出訪中國？

越中國家領導人互訪的形式，大致是在中共十八大後建立。主要是越方在上半年訪中，下半年再由中方回訪越南。疫情爆發後，改成上下年度兩次通電話的形式。以阮富仲前兩次訪問來說，2015年及2017年分別是在4月及1月訪中，故此次訪問在時間點上十分特殊。

關鍵是，阮富仲這麼久沒去中國，為何不等到新的國家領導人正式換屆再去？總不是要去慰問即將「下崗」的幾位領導吧？很明顯地，在這個憂患夾擊的時刻，習近平需要阮富仲為自己站台壯聲。一如2020年夏天，在美軍以雙航艦陣勢挫折南海共軍之餘，中國首先就是安排國防部長魏鳳和與越南駐華大使范星梅會面，同聲反對霸權主義、干涉主義及單邊主義。更不用說，仲總早就先習總一步，在去年越共十三大打破往例、當選第三任總書記。有這位同道知音相挺，對於習在中國的統治合法性來說，自然是一劑強心針。

不過仲總能夠三度掄元，是經過越共八大、十二大兩次黨內議改制度的過程，且國家主席也僅能暫代，還不像中共將國家主席與總書記集權於一人身上，最終導致制度性的個人崇拜。

本次訪問，雙方並發表《關於進一步加強和深化越中全面戰略合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簡稱新聲明）。兩人上次發表聯合聲明是在2017年11月習近平回訪越南的時候。仲總此次訪中的意涵，需要對照這兩次聯合聲明，方能掌握虛實。

中越共同聲明的焦點與焦慮

首先我們可以發現，2017年聲明（簡稱舊聲明）第三點關於「越中友誼」的用語，在這次新聲明中，被替代以胡志明詩作「（越中情誼深，）同志加兄弟」的時代金句，並重溫兩國共同爭取國家獨立和民族解放鬥爭的往事。新聲明除了強調兩國志同道合的睦鄰關係，主張兩黨最高領導人應從戰略高度引領雙邊關係，又增添了「強化戰略溝通」這一要素。「戰略溝通」一詞，是中國在對待具有特殊政治關係的國家，如巴基斯坦、緬甸、孟加拉、埃及與越南之際才會使用的術語。

與此同時，新聲明也透露出越中關係的癥結。聲明第八條特別要兩國年輕一代相識、相知、相親。很清楚地，2017年習近平的越南行並未颳起2016年歐巴馬訪越時那樣的旋風。當年河內的傳統小吃店出現「歐巴馬套餐」，越戰時期「炎上」茅草屋的美軍Zippo打火機，甚至搖身一變成為觀光客的伴手禮。美國對越南的認知作戰早早成功，越南社會與青年對美國的好感，始終令中國不是滋味。在經營對越關係的壓力下，拉攏越南青年被列為中國外交要務之一。

至於最受國內媒體關切的新聲明第十條，即「越方重申堅定奉行一個中國政策，支持兩岸和平發展與中國統一大業，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台獨分裂活動並一貫支持不干涉各國內政原則，以及不同台灣發展任何官方關係」等主張，其實在舊聲明第7條即已存在。只是多了中方對此表示高度讚賞的「高度」兩字罷了。

無論是焦點還是焦慮，凡此種種，在在反映出中共嚴重缺乏自信。習近平惟恐中國方案不再有說服力，對於美國及盟夥的圍堵至感不安，於是緊牽冷戰年代的「發小」，邀請阮仲富「出診」中國，為習核心「重建自信」。

重拾「和平共處原則」，乃中國「戰略緊縮」之註腳

習近平倡言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夢到今天，中華民族沒有變得偉大，只有習近平個人變得更加大尾。如果說二十大政治報告是一劑藥帖，中國共產黨為自己所開的藥方，顯然在提高「自信」一味的藥量加重了。

二十大報告較十九大報告在有關「自信」的用語上，增加了「自信自強」、「歷史自信」、「政治制度自信」、「自信自立」與「發展自信心」等說詞，但就是沒有「戰略自信」。堅持「戰略自信」是2018年中央外事工作會議所揭示「習近平新時代特色外交」的十個「堅持」之一，那是習最近一次主持的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他在意氣風發之下刪除了2014年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所標舉的原則，包括「要堅持國際關係民主化」（對外工作的第5項「堅持」）、「堅持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第6項「堅持」），也就是「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

而二十大的政治報告在「自信滿滿」的同時，更開始標榜「和平共處原則」。該報告在「大國外交」部分增加了良性互動、推動構建「和平共處」格局等用語。在「周邊外交」部分，增加了友好互信、利益融合等用語。在「同發展中國家合作」部分，將「真實親誠理念」置諸「正確義利觀」之前。在「加強同各國政黨和政治組織交流合作」部分，增加了中國共產黨願在獨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內部事務原則基礎上合作的但書。

總的來說，因缺乏「戰略自信」之故，習已被迫走向「戰略緊縮」，而重拾冷戰時期的「和平共處原則」，可謂中共「戰略緊縮」之註腳。至於邀訪仲總，誠屬習近平新時代「戰略緊縮」的第一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