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過早醫療，別忘記副作用

【縛雞之見】
這篇文章的觀念很有意思：「得癌者都想去之而後快，自以為慶幸得救，但後果常是白花力氣不打緊，副作用層出不窮」。

肺癌早期篩檢 要避免「過度診斷」    温啟邦／高志文 20220118

台灣女性肺癌近年增加神速，最近十四年（二○○四至二○一八） 從每年兩千人增加到六千三百人，這些人都不吸菸，為什麼會成長這麼快？十八日出版的美國醫師學會內科學雜誌發表了我們的看法。

過去半世紀都是利用胸部Ｘ光篩檢肺癌，可惜發現時都為時已晚，能活過五年的不到兩成，也就是說以胸部Ｘ光找到的肺癌，八九成存活率不到五年，令人談肺癌色變。

十年前美國執行約五萬人大型臨床試驗，用電腦斷層掃描（ＬＤＣＴ）在五十五歲以上有卅包年吸菸史的老菸槍，追蹤五、六年，得到的結論：篩三二○名老菸槍，可救一人。其實每千人原有廿一人死於肺癌，經過篩檢根除，死十八人，千人救三人。我們知道不吸菸的肺癌少，千人女性中尚不到一人死於肺癌，風險小，篩檢好處難覓，應遠不如老菸槍，但沒人作過對照研究。篩檢問世，老菸槍卻不熱衷，美國迄今只有百分之五老菸槍接受，百分之九十五沒興趣。其實怕得肺癌，早就戒掉了，就是不怕才不篩，當初若能協助戒菸，比提出篩檢實用有效，因為真正需要篩的裹足不前。

台灣女性肺癌急速增加，多是篩檢產生的早期癌，從二二四人到二六九五人，增十二倍，而晚期癌沒下降反稍升高。篩檢的初衷是要找到並去除早期癌，防惡化成晚期。台灣雖篩出幾萬名早期癌，晚期癌沒減少，肺癌死亡率沒改善，這現象是對想證明篩檢有效者的挑戰。

篩檢成果報告說，五年存活率已加倍到百分之四十，這是把早期與晚期相加的結果，前者存活率超過九成，後者不到兩成，死亡率是肺癌死亡人數除人口，晚期引起死亡人數不減，女性肺癌死亡率依舊，代表篩檢未竟其初衷。

在藥學界，Off-label譯為超出核准標示用藥，例如ＦＤＡ批准的高血壓藥，用於治糖尿病降血糖，後果難料。例如嗎啡類的止痛藥，應按病情使用，近年美國濫用致死者每年超過十萬人，這是「不遵守適用範圍」的後果。把只適用於老菸槍的篩檢，擅自用於不吸菸者，就是「橘逾淮而為枳」。

其實美國胸腔學會早在網站警告，不要對低風險的作ＬＤＣＴ篩檢。可惜這種聲音被醫院利益或專業的傲慢所掩蓋。這種自恃聰明的實例，也曾在韓國出現。超音波問世後能篩檢到女性甲狀腺癌，在廿年期間增加十五倍，達四萬人，但是死亡人數維持在三四百人，存活率直線攀升世界第一，向國際招手去韓國篩檢，雖一百人死不到一人，但沒人敢不治療，連帶長期副作用。後來幸有醫事團體呼籲不要篩檢，更在醫學雜誌分析，韓國一窩蜂的篩檢才開始下降。

我們論文的總結很簡單，按照美國評估機構的建議，篩檢適用於老菸槍，篩不吸菸的是超出核准標示，發現十二倍不傷人的早期癌，Indolent cancer（懶得長大之癌），誤以為是空汙引起的，其實是篩檢引起的。後果有如韓國，得癌者都想去之而後快，自以為慶幸得救，但後果常是白花力氣不打緊，副作用層出不窮。篩出早期癌要去除才安心，這是當初不願面對的現實，「逾淮為枳」，若能遵照原建議，只篩合格者，避免找出學術上稱為「過度診斷」庸人自擾的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