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ment】
文章中「西德官員不太願意將艾希曼和其他前納粹分子繩之以法」。為什麼?
因為,佔領會將過去的納粹黨人逐出公權力之外,但是,納粹黨太多了,假使從政府逐出納粹黨人,政府就空了,無法運作。所以,只能現實的留用多數納粹黨人繼續。
怕自己的黑暗過去走光,所以,前納粹黨人不敢起訴納粹黨人。
中華民國也是。
艾希曼不是平庸,而是惡 NYT 20140918
漢娜·阿倫特(Hannah Arendt)的《耶路撒冷的艾希曼》(Eichmann in Jerusalem)出版50多年來仍具有爭議,許多批評者猛烈抨擊她對納粹戰犯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的描述,她說他是「平庸的惡」的典型代表,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幾乎沒有思想的官員,「從未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
這個星期,阿爾弗雷德·A·克諾夫(Alfred A. Knopf)出版社出版了《耶路撒冷之前的艾希曼:大屠殺者未被仔細審視的人生》(Eichmann Before Jerusalem: The
Unexamined Life of a Mass Murderer)的英譯本。該書作者貝蒂娜·斯坦尼思(Bettina Stangneth)無意加入那些批評家的行列。斯坦尼思是漢堡的一位獨立哲學家,她感興趣的是謊言的本質。2000年左右,根據近幾十年出現的資料,她開始撰寫關於1961年在以色列接受審判的艾希曼的著作,艾希曼是第三帝國猶太事務主管。
艾希曼戰後在阿根廷藏身時寫了大量回憶錄和其他文件。斯坦尼思在通讀這些資料時發現了他寫的一大段筆記,這段筆記駁斥了伊曼努爾·康德(Immanuel Kant)的道德哲學,與阿倫特所謂的「沒有思考能力」的艾希曼形象截然相反。
「我在書桌前坐了三天,思考這個問題,」斯坦尼思在家中接受電話採訪時說,「我完全震驚了。我簡直不能相信這個人能寫出這樣的東西。」
斯坦尼思在書中引用了那個文件以及其他大量資料,證明了一些學者們心目中最為關鍵的一點:1962年被絞刑處死的艾希曼絕不像他自己在審訊中所聲稱的那樣,只是一名服從命令的公務員,而是一個狂熱獻身納粹事業的納粹黨人。
埃默里大學的歷史學家黛博拉·E·利普斯塔特(Deborah E. Lipstadt)說,如果說之前的研究者們嚴重削弱了阿倫特的論據,那麼斯坦尼思「粉碎」了它。利普斯塔特2011年出版了一本關於艾希曼審判的書。
利普斯塔特博士說,艾希曼在阿根廷的一些真相已經陸續傳開了,「但她寫得生動具體」,「這傢伙不是碰巧幹了一份骯髒的工作,而是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全身心投入」。
斯坦尼思認為阿倫特是被艾希曼在法庭上的表演愚弄了,但她不認為阿倫特不重要,而認為她是個不可或缺的智慧夥伴。阿倫特於1975年去世。
「我沒打算從歷史學家的角度寫一本書,只是想用史實與阿倫特辯論,」斯坦尼思說,「想了解艾希曼這樣的人,你必須坐下來,從他的角度思考。那是哲學家的工作。」
《耶路撒冷之前的艾希曼》是在研究了30多個檔案館的資料後撰寫的,其中當然有很多令人瞠目的事實,比如,1956年艾希曼曾起草過一份致西德總理康拉德·阿登納(Konrad Adenauer)的公開信,提議讓自己回國受審。那封信是斯坦尼思在德國國家檔案館保存的艾希曼文件里找到的。
斯坦尼思還提到,戰後情報關係網的公開程度有時令人驚訝,這保護了艾希曼;西德官員不太願意將艾希曼和其他前納粹分子繩之以法。根據德國小報《圖片報》(Bild)2011年公布的機密文件,西德官員早在1952年就知道艾希曼的藏身之處。
2011年是艾希曼審判50周年,斯坦尼思的書也於這一年在德國出版,她揭露出來的這些事很快成為報紙頭條,再次引發關於戰後德國政府是否與過去一刀兩斷的爭論(德國情報機構聯邦情報局[BND]仍未公布關於艾希曼的3400頁的完整文件)。
但是《耶路撒冷之前的艾希曼》(英譯者露絲·馬丁[Ruth Martin])的核心是詳細描述艾希曼在阿根廷時的情況,以及當時圍繞在他身邊的前納粹分子和納粹支持者。它的主要依據是學者們之前就能看到,但是(據斯坦尼思說)從未被完整或系統挖掘過的資料。
「我們浪費很多時間等待驚人的新資料,」她說,「而沒有坐下來仔細查看已有的資料。」
那些材料真的能夠堆積成山。艾希曼在耶路撒冷的證詞包括成千上萬頁筆錄、筆記和手寫文本,包括他在審判後寫的1200頁的回憶錄。
斯坦尼思以他人的研究為基礎,同時也把所謂的阿根廷文件拼湊到了一起,它包括1300多頁手寫回憶錄、筆記以及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荷蘭記者、前納粹分子威廉·扎森(Willem Sassen)1957年對艾希曼的秘密採訪的筆錄。
扎森的筆錄分散存放在德國的三個檔案館,殘缺不全,頁碼混亂。學者們很早之前就知道這些筆錄,其中一小部分作為證據被提交到艾希曼的審判中,他把那些筆錄斥為不可靠的「酒吧胡言」(其中兩段經過編輯的剪短節選曾刊登在《生活》[Life]雜誌上)。
斯坦尼思在貼錯標籤的文檔中發現了幾百頁之前不為人知的筆錄。她還發現有些學者也在扎森的圈子裡,而之前人們並不知道,比如海因里希·希姆萊(Heinrich Himmler)的前助手魯道夫·馮·阿爾文斯萊本(Ludolf von Alvensleben)。斯坦尼思說,之前人們沒有察覺他也參與了其中一些採訪。
根據斯坦尼思的描述,這些人組成了一種墮落的讀書俱樂部,幾乎每周都在扎森的家中會面,閱讀公眾對猶太大屠殺的最新描述,討論他們能找到的每一本書和每一篇文章,包括「敵方」作者所寫的內容。他們的目標是收集資料,寫一本書,揭露大屠殺是猶太人的誇張,是「600萬人的謊言」(阿根廷一本戰後納粹出版物的說法)。但是艾希曼有另一個相反的目標:確立他在歷史上的地位。
在艾希曼敘述自己所謂的「殺手工作」(斯坦尼思指出這絕不是諷刺)的嚴酷時,他也在提供無數能證實屠殺規模的確鑿事實。斯坦尼思引用了艾希曼描述自己「天生使命」的長文——「如果真有1030萬敵人(他指的是猶太人)被殺,那我們也算完成了使命」——這讓同情他的聽眾們感到不安。
「別的我無可奉告,因為這就是事實!」艾希曼說,「我為什麼要否認它呢?」
斯坦尼思寫道,對扎森的圈子來說,這篇長文標誌着幻想的破滅,他們不再指望艾希曼會幫助他們為「純粹的納粹主義」辯護,幫助他們否認敵人的誹謗中傷。對艾希曼來說,扎森的採訪只是應對耶路撒冷的極佳演練。斯坦尼思寫道,以色列審訊者發現艾希曼在回答史實問題時得心應手,不過這次是為了給自己塑造一個完全不同的形象。
有些史學家說,如果阿倫特像其他很多人那樣被矇騙了,那麼他的表演仍讓她洞察到很多當時在現場執行屠殺的人們的心態,這很有價值。
「她說的那類人的確存在,但他不是那類人,」史學家克里斯托弗·R·布朗寧(Christopher R. Browning)說。他1992年的著作《普通人》(Ordinary Men)很有影響力,該書調查了波蘭的一個德國警營,成千上萬猶太人在這裡被害。「艾希曼所假裝的那種人的確存在,各種各樣的人都是那樣的。所以他的策略才能奏效。」
聽着艾希曼在耶路撒冷的陳述,阿倫特看到了一個「不能思考的」人。聽着艾希曼在赴耶路撒冷之前的講述,斯坦尼思看到了一個非常擅長操縱的大師,擅長讓理性來反對它自身,而理性原本是敵人的武器。
「作為一名哲學家,你想維護思考,認為它是一種美麗的東西,」她說,「你不願認為一個有能力思考的人不喜歡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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