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位台灣向前行

此次蔡英文總統就職典禮中，最吸睛與為人稱頌的，不是充氣娃娃，而是「國歌」。

原本如葬禮進行曲般無趣的國歌，出現驚人的重新詮釋。先由屏東原住民學童以排灣族古謠領唱，接著才由南投、台北高中合唱團嵌入「三民主義，吾黨所宗」；排灣族古謠又不時從背景浮現與國歌爭輝，最後結束於原住民的高音中。這是西洋音樂系統中最重要與最基本的功夫：對位法——即兩首或以上的曲調同時存在但輪流擔任主旋律。

重唱，是對位技法的衍化形式之一。十九世紀初，董尼采第(Gaetano Donizetti)在歌劇《拉美莫爾的露琪亞》(Lucia di Lammermoor)，展現高達六條旋律的燦爛六重唱，它們豐富而悅耳，相互爭輝卻毫無扞格，為人類共享的文化遺產。

世界史本來就是一種對位式的爭輝。所有文化或族群或顯或隱地，都曾在不同的時代舞台輪流擔綱。即便某文化在某時期不明顯，也不曾被消滅。台灣歷史上的原、荷、漢、西、鄭、清、日、美元素等更是如此。但這種多元存在的歷史法則，被台灣戰後統治者以線性的單一角度取代，只剩下中原朝代興替的簡單觀點。於是，台灣人思考能力日趨僵化，只懂「唯中」，不敢台澎。

歐亞日印等封建文明所展現的多元和諧共存模式，是政治世界的對位法。即便在帝國的統治下，帝國仍尊重從「公爵領地」到「教區」等不同地位領土的治理方式，不去侵犯其傳統權利。甚至如教區的「什一稅」，也在轉換為現代財稅形式下被保留下來。中華人「大一統」腦袋，永遠無法理解源自世界大多數地區共通的封建體系而建立的多元文化模式，也絕不承認別人與自己享有平等的權利。

2000年後台灣前兩位總統，是長期戒嚴「大一統框架」下的模範生，他們努力解題作答；又因「唯中」影響，他們只能也只願見到表象事物。落入「反中、一中」的思想極端或訓詁窠臼，豈是意外！在台灣表現「平凡」的蔡英文，倫敦留學期間，或許見識了帝國運作的多元並進，使眼界大有所突破。等著看，台灣的社會力量既已突破長年政治壓抑，推出蔡英文，蔡總統將能重新整理台灣本有的豐沛文化元素，真實呈現其蓬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