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ment】
有趣的是,若把中共、北京帶入這篇文章,論點一樣適用。
Kennan's Long Telegram 肯楠的長電報
(1946/02/22 美國駐蘇聯大使館代辦喬治肯楠致美國國務院電報)
翻譯:Taimocracy翻譯於2013.09.20
對於國務院二月13日電報所提的問題,我的答覆是如此複雜、細膩、迥異於舊思維模式、且對於國際情勢的分析相當重要,因此若壓縮成單封電報,恐將過度簡化。所以請國務院包涵,這個電文答覆將略分為五大部分:
(1) 戰後蘇維埃觀念的基本特徵
(2) 此觀念的背景
(3) 此觀念在官方實務上的運作
(4) 此觀念在非官方活動上的運作
(5) 由美國政策的角度所作的實務推論
我必須先表示歉意,造成電報頻道的負荷。但事關緊要,尤其觀諸最近事件。所以我個人覺得此電文如若值得關注,也就值得如此做。以下說明:
第一部分
蘇維埃官方宣傳機器所顯示之戰後蘇維埃基本觀念特徵
(a) 蘇聯仍活在敵對的「資本主義的包圍」當中,不可能與資本主義長久和平共存。史達林於1927年對美國工人代表團這麼說:「世界革命持續發展過程當中,將形成兩個重心:一個是共產主義中心,集結共產主義傾向的國家;一個是資本主義中心,集結資本主義傾向的國家。這兩個陣營為了支配世界經濟而進行的鬥爭,將決定全世界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的命運。」
(b) 資本主義因天生的內部矛盾而飽受困擾。這些矛盾無法以和平妥協的方法解決,其中最大的矛盾存在於英國和美國之間。
(c) 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必然導致戰爭。因此而產生的戰爭有兩種: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的戰爭,以及他們對社會主義世界進行干涉而發動的戰爭。妄想逃避資本主義內部矛盾的狡猾資本家,傾向第二類戰爭。
(d) 雖然對蘇聯進行干涉也會給干涉國帶來災難,但這種干涉會再度拖延蘇聯社會主義的發展,因此蘇聯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加以防堵。
(e) 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的衝突,雖然對蘇聯而言也充滿危險,但是卻對社會主義的發展相當有利,尤其是在蘇聯保持強大軍力、堅定意識形態、並對領袖忠貞的狀況之下。
(f) 必須牢記,蘇聯認為資本主義並非一無是處。除了不可救藥的保守資產階級分子之外,資本主義社會還包含了(1) 團結在合法共產黨之內開明積極的人物,(2) 其反應、志向與活動剛好在「客觀」上有利於蘇聯利益的人士(出於策略上的需要,現在稱之為進步或民主人士)。必須鼓勵並利用第二種人,以達成蘇維埃目標。
(g) 在中產資本主義社會的負面人物中,最危險的就是列寧所謂的人民的假朋友,也就是溫和的社會黨或社會民主黨的領導人(換言之,非共產黨的左派)。這些人比徹頭徹尾的反動派更加危險,因為後者是以真面目出現,而溫和的左派領袖則以社會主義工具迷惑人們,惠及反動資本。
講完前提,要問:從蘇維埃政策的角度,會有何推論?
(a) 必須竭盡所能提高蘇聯在國際社會的相對力量。反過來說,也不要錯過任何機會去削弱資本主義勢力的力量與影響,不管是集體或個別的勢力。
(b) 蘇聯與國外盟友的努力,都必須集中在深化與利用資本主義大國之間的分歧和矛盾,如果因之導致「帝國主義」戰爭,那麼就必須把戰爭轉變為許多資本主義國家國內的革命起義。
(c) 極致利用國外的「民主人士和進步人士」,讓他們朝著蘇維埃利益方向,對資本主義政府施加壓力。
(d) 必須對國外的社會黨和社會民主黨領袖們進行無情的鬥爭。
第二部分
此觀念的背景
在討論蘇聯共產黨路線的政策落實之前,我希望大家先注意以下幾個面向。
第一,蘇共的路線並不代表俄國人民自然的看法。一般俄國人民對外界是友善的,熱切想體驗外面的世界,想以自身的才華去觀摩外界,特別是想過著和平的生活並享受自己努力的成果。黨的路線只是官方宣傳機器以巧妙的手法持續不斷向群眾提出的說法,而民眾心底的真正想法其實非常堅定。然而黨的路線約束了黨、秘密警察、政府等權力機構成員的思考和行為,而這些人才是我們所要面對的。
第二,請注意,蘇維埃共黨路線所根據的前提,大部分是虛假的。經驗證明,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國家之間和平互利共存絕對是可能的。先進國家內部的主要衝突,不再來自資本主義獨佔生產手段,而是來自城市化和工業化本身。俄國尚未有此類衝突,並不是因為社會主義,而是因為它還未開發。資本主義內部的競爭不一定產生戰爭,也不是所有戰爭都由此而起。在大戰之後,在征服德國和日本之後,在最近的戰爭之後,我們怎會去干涉今天的蘇聯,那根本就是胡言亂語。如果沒有排他及顛覆力量的撥弄,資本主義世界大可在內部或者與俄國和平共處。最後,精神正常的人絕無理由懷疑西方國家溫和的社會黨領袖的誠心。否定他們努力的成果是不公平的。例如斯堪的那維亞半島,這些社會黨領袖總是把握任何機會去改善勞動人口的生活條件。
這些前提,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就已存在,其誤謬早已由這次大戰證明。英美之間的差異並非西方世界的主要分歧。除了軸心國家以外,資本主義國家都無意參加反蘇十字軍來解決本身之間的歧見。帝國主義戰爭非但沒有變成內戰或革命,蘇聯反而不得不為了共同的目標而與資本主義國家並肩作戰。
這些前提,不管是多麼地無憑無據、無理可證,還是被大膽地再度提出。這表示什麼?這表示:蘇聯的黨的路線並不是源自對外界的客觀分析;它確實無關俄國以外之疆域;它主要源自俄國內部的需求,而這些需要在大戰之前就已存在至今。
克里姆林宮對世界事務的神經質看法,根源於俄國傳統及本能上的不安全感。起初,溫和的農業民族因為與兇悍的遊牧民族共存於遼闊而無掩蔽的平原上,很自然地產生不安全感。俄國與經濟先進的國家接觸之後,面對西方更能幹、更強大、組織更佳的西方社會,這種不安全感又加深了。但是對西方世界產生不安全感的是俄國的統治者,而不是俄國人民。因為俄國的統治者都意識到,他們的統治方式較為古老,心理基礎較為脆弱而虛假,不堪與西方國家的政治體系做比較或接觸。因此他們總是害怕外界的侵入,害怕與外界直接接觸,惟恐俄國人民如果知道了外界的真相,或外界知道了俄國內部的真相,會產生不良後果。他們學到的尋求安全的唯一方法,即是進行殊死的鬥爭,徹底毀滅競爭對手,決不與哪個國家達成協議或妥協。
在西歐無功悶燒了半個世紀的馬克思主義,會在俄國燃燒起來並迅速蔓延,絕非偶然。這種學說,不肯以和平手段解決社會經濟矛盾,只能在俄國發揮,因為這個國家從來未曾有過友好的鄰邦,而不論在內部或國際間也不曾有過包容的對等勢力。在布爾什維克政權建立之後,列寧所詮釋的馬克思主義更加殘酷,更加不容異己,從而成為不安全感的完美工具,布爾什維克統治者的這種不安全感甚至比俄國過去的統治者更加強烈。布爾什維克們,在這個以利他主義為基調的教條中找到了正當理由,去縱容天生對外界的恐懼,以獨裁方式去統治人民因為不懂得獨裁以外的治理方式,殘酷對待人民因為不敢不對人民殘酷,要求人民犧牲因為覺得必須如此要求。他們以馬克思主義為幌子,在方式上和策略上把道德倫理全數拋棄。今天,他們不能沒有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主義是他們道德和思想的遮羞布。如果少了這塊遮羞布,他們在歷史面前充其量只不過是殘暴驕奢的俄國統治者綿延世系中的最後一代罷了,他們不惜無情驅策人民,把軍事力量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峰,就為了替虛弱的內部政權取得外部的安全保障。正因為如此,蘇聯必須始終莊嚴地披著馬克思主義的外衣,沒有人敢低估教條在蘇聯事務中的重要性。蘇聯領導人迫於歷史和眼下的實際需要,高舉這些教條,把外部描繪成罪惡的、敵視的、威脅的世界;把內部描繪成病菌蔓生且動盪不安的國度,最後被新興的社會主義力量推翻,而成為美好的新世界。這個理論提供合法依據,讓他們擴大軍力和警力,讓他們隔絕俄國人民於世界之外,讓他們不斷擴充俄國警察的權限,而所有這一切都是俄國統治者天生本能的渴求。基本上,這只是數世紀以來不安的俄羅斯民族主義的延續,攻擊和防衛的概念糾結不清。但是在披上國際馬克思主義的新外衣之後,在甜言蜜語地保證外部是個絕望、烽火連天的世界之後,俄羅斯民族主義比之以往更加危險、為害更大。
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認定所有蘇聯共產黨黨員都是虛偽欺騙的。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對外部世界不甚了解,思想上的依賴性很強,自我催眠,很容易相信舒適而方便的道理。最後,我們還有一個不解之謎:在這個偉大的國度裡,究竟誰——如果有這樣一個人的話——能準確而無偏見地取得外部世界的訊息?在籠罩整個政府的東方神秘莫測、陰謀詭異的氣氛之中,歪曲和汙染情報的可能性是無限大的。俄國人不尊重客觀實理——事實上,他們根本不相信客觀實理的存在——這使得他們把明明白白的事實當作一種工具,用來達到一個個別有用意的目的。我們有充分理由懷疑,這個政府實際上是耍弄陰謀的高手。至少我個人不大相信,史達林能得到什麼對外界客觀的認識。在這裏,俄國人經常發揮這種細膩奸巧的功夫,他們這方面早就是行家了。外國政府無法直接了當與俄國決策者溝通,甚至連對等溝通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也不認識,無處使力,只能任憑宰割——這個我認為是跟俄國進行外交時最令人焦慮之處。外交人員在此工作,必須要了解這些可能遭遇之困難的性質為何。
第三部分
此觀念在官方實際政策上的落實
討論過蘇聯觀念的本質與背景之後,想想它會如何表現在實際的操作上?
正如國務院在電報中所暗示的,蘇聯政策是以兩個層面在運作:(1)
以蘇聯政府為名的官方行為;
(2) 蘇聯政府不承認其執行機構的非官方行為。
這兩個層面的政策目標是第一部分所提的(a)到(
d)的部分。不同兩個層面的行動差異很大,但是在目標、時機、及成效上卻是精準配合的。
先談官方層次該注意的事項:
(a) 內政致力於加強蘇聯的勢力與威望:密集的軍事工業化,武裝軍隊極盡擴張,對外耀武揚威,內部運作持續保持神秘 (以掩飾弱點並使敵人摸不著頭緒)。
(b) 只要時機大有可為,努力擴展蘇聯官方勢力。目前,這方面的努力只限於有立即戰略需要的鄰近地區,如北伊朗、土耳其,可能還有丹麥的博恩霍爾姆島。然而,只要蘇聯遮藏的政治勢力需要擴張,其他區域都可能受到染指。某個「友好的」波斯灣國家,可能會讓出波斯灣的港口給蘇聯。直布羅陀海峽也可能會出現蘇聯基地,如果西班牙被赤化。但是必然是檯面下動作已經完成,蘇聯官方才會出面宣告。
(c) 只要有機會擴張自身勢力,或者抑制或削弱其它國家勢力,蘇聯官方就會參與國際組織。對莫斯科而言,UNO並不是以所有國家的利益與目標為基礎的永久穩定的國際組織,它只是個方便達成上述目標的競技場。只要UNO有這方面的功能,蘇聯就會留在這組織內。但是,如果他們認為這個會阻礙或挫敗其擴張勢力的目標,或者已經找到更好的戰場,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UNO。但是退出UNO也意味著他們認為,自己的勢力已經大到可以藉由退出UNO來分化其他國家,可以使得UNO不再有能力威脅到他們的軍力或安全,可以用自認為更有效的國際武器來取代UNO。因此蘇聯對UNO的態度,將取決於其他國家對這個組織的忠誠,要看這些國家如何表現活力、決心、以及凝聚力,去捍衛和平與希望的國際生活概念,而我們認為該組織所代表的就是這個概念。我要重申,莫斯科對UNO的理想不會有精神上的奉獻。它的態度基本上屬實務與戰略。
(d) 對於殖民以及落後或隸屬地區的民族,蘇聯甚至在官方層次上就擺明要削弱先進西方國家在該地的勢力、影響、與接觸,因為理論上這樣可以創造出真空狀態,使得共產蘇聯有機可趁。因此我個人認為,蘇聯施壓想參與領土託管,不是為了想要取得發揮蘇聯力量的管道,而是為了複雜化或阻撓西方國家在當地的影響力。當然蘇聯想要發揮力量,但是它會選擇其它的管道來達到這個目標。所以我們可能會看到蘇聯到處要求託管領土,然後藉此削弱西方國家對當地人民的影響力。
(e) 在極可能對西方勢力反感的國家,俄國人會全力發展它的代理權及官方關係。這個對象可能分佈廣及德國、阿根廷、中東等國家。
(f) 在國際經濟方面,蘇聯政策的主調是,追求蘇聯及其鄰近受控制地區的經濟封鎖。不過,這也是會暗中進行的事。官方立場則未明。自從不再反對隸屬國的國際貿易之後,蘇聯政府異乎尋常地保持沉默。如果能得到大規模的長期信貸,我相信蘇聯會像30年代那樣,口頭上期盼建立整體的國際經濟交流。否則蘇聯外貿可能只侷限在自己的安全領域內,包括德國占領區。對於國際經濟合作原則,官方會態度冷漠。
(g) 至於文化交流,官方依舊會在口頭上期盼各民族之間的接觸。但這絕不會危及蘇聯人民的國家安全立場。交流將只限於官方嚴控的枯燥拜訪與功能,會有過量的伏特加與演講,但缺乏長期影響。
(h) 除此之外, 蘇聯與他國的官方關係會沿著「正確的」路線前進,強調蘇聯及其領導人的威望,斤斤計較外交禮儀,而不是良好的禮儀。
第四部分
以下是所預期的落實在非官方(或檯面下)行為上的蘇聯基本政策,蘇聯政府概不負責此類活動。
負責散佈共產政策的檯面下機關有:
1. 在其它國家活動的共產黨內部核心單位。這些單位的成員可能出現在不相關的公開職位,但是他們實際上是地下的共產世界組織的執行主管,這個組織由莫斯科暗中緊密聯繫與指導。很重要地,我們必須記得,雖然這個核心單位可能依附合法的政黨,它的實際行動卻是地下化的。
1. 在其它國家活動的共產黨內部核心單位。這些單位的成員可能出現在不相關的公開職位,但是他們實際上是地下的共產世界組織的執行主管,這個組織由莫斯科暗中緊密聯繫與指導。很重要地,我們必須記得,雖然這個核心單位可能依附合法的政黨,它的實際行動卻是地下化的。
2. 共產黨的一般成員。請注意,這與上述的核心成員是有差距的,而且最近幾年差距更大。雖然以前的外國共產黨也代表陰謀與合法活動的怪異組合(莫斯科認為這有點不方便辦事),現在的陰謀成分則更為細膩地集中在內部核心,以密令進行。一般成員不再被告知行動的真正目的,只是忠誠參與國內的行動,完全不知道這陰謀與外國共產黨的關係。只有在共產黨成員眾多的國家,他們才會集體行動。一般來說,他們的工作就是滲透,影響或操控不會被懷疑是蘇聯政府工具的組織。目標是透過地下組織完成任務,而不是以個別的政黨直接行動。
3. 各式各樣被如此滲透或影響的全國性社團或組織,包括工會、青年聯誼、婦女組織、種族社團、宗教團體、社交團體、文化團體、開明的雜誌社、出版社等等。
4. 以類似的方式,透過各種不同的國內影響力被滲透或影響的國際組織。工會、青年或婦女組織,是其中最大宗,但是工會的國際運動特別重要。莫斯科想藉此轉移西方國家在國際事務上的議題,建立國際遊說能力,使各國政府採取對蘇聯有利的行動,癱瘓對蘇聯不利的行動。
5. 俄國東正教會,以及國外分支,擴及全世界的東正教會。
6. 以蘇聯內部族群團體為基礎的泛斯拉夫運動及其他運動(亞塞拜然、亞美尼亞、土庫曼等等)。
7. 願意不同程度幫助蘇聯的外國政府或政權,譬如現在的保加利亞、南斯拉夫、北伊朗、中國共產黨等等。這些政府不但可以提供宣傳機器,還可以在政策上廣泛配合蘇聯。可以預期這個分佈廣大的機構成員,將依它們個別的方便,被利用來從事以下活動:
(a) 破壞西方主要國家的政治及戰略潛能力。在這些國家折損國家自信心、癱瘓國防、增加社會動盪與產業不安、激發各式各樣的對立。不管是經濟或種族弱勢的受剝削者,將受到鼓動,不以斡旋或妥協方式取得賠償,而是以抗拒及暴力去破壞社會其它成員。窮人對抗富人,黑人對抗白人,年輕人對抗老人,新移民對抗舊住民,諸如此類的挑撥離間。
(b) 在殖民、落後、隸屬地區,檯面下非官方的機制,將操弄特別暴力的行動,以削弱西方勢力。在這裡,他們毫無保留地運用影響力。西方殖民政府的錯誤與弱點,將被無情地揭發與利用。西方國家的自由主義觀點,會被動員來削弱殖民政策。被殖民者的憤怒將受到激化。蘇聯一方面鼓勵人民脫離西方國家而獨立,另一方面則做好準備,在獨立成功時由魁儡政權接掌政府。
(c) 如果外國政府阻礙蘇聯的行動,蘇聯就會施加壓力拉它下台。這事有可能發生,如果當地政府(土耳其、伊朗)直接反對蘇聯的外交目標,將共產滲透阻絕於國土之外(瑞士、葡萄牙),或者跟蘇聯搶重要的地盤(英國的工黨政府)。如果個案同時發生不只一個的上述情況,共產黨就叫囂得特別尖銳而粗蠻。
(d) 共產黨通常會在國外破壞各種形式的個體獨立,不管是經濟上、政治上、或精神上。共產系統只能控制那些完全依賴強勢的個體。因此,經濟上獨立的人(譬如自立的生意人、不動產擁有者、成功的農夫、工匠),以及所有地方上的領導者或有聲望的人(譬如當地受歡迎的牧師或政治人物),都是共產黨的死對頭。甚至在蘇聯國內,地方官員經常被調動,以避免建立勢力。
(e) 盡其可能破壞西方國家的團結。讓美國人反英、英國人反美。歐陸人,包括德國人,則被鼓動去厭惡央格魯薩克遜政權。有猜忌存在,就進一步煽動,沒有猜忌,就無中生有。只要蘇聯可能受到排擠,就極盡可能地汙衊打擊任何合作聯盟的努力。因此,不接受共產滲透或控制的各種國際組織,常會遭受很多莫名的攻擊,不管是宗教、國際經濟、或上流階層的聯誼組織。
(f) 一般而言,所有蘇聯在國際間非官方進行的活動都很負面且具破壞力,目標是瓦解蘇聯控制範圍以外的勢力。這跟蘇聯的直覺基調有很大關係:與敵手不可妥協,唯有共產勢力完全掌控世界時才能展開建設性的活動。在這些破壞性的活動後頭,蘇聯堅定不斷地滲透或掌控政府要職,尤其是外國的警察單位。蘇聯是頂尖的警察政權,在沙皇警察的陰影中孕育而來,習慣從警察權力角度來思考。這是我們在判斷蘇聯動機時,不可忽略的方向。
第五部分
由美國政策的角度所作的實務推論
總結起來說,我們所面對的這個政治勢力,瘋狂地認為跟美國不可能長久和平共處。所以,蘇維埃政權若想得到安全,它就必須努力擾亂我們的社會和諧、破壞我們傳統的生活模式、打擊我們的國際威望。這個政治力量支配了世界上最偉大的其中一個民族的活力,支配世界上最富庶疆土的資源,而強大的俄羅斯國族主義潮流正是孕育它的溫床。此外,它還有一個精巧而廣泛的組織機構,在國外發揮影響力。這個機構的靈活度和各種技能十分驚人,它的管理人員對於地下工作的經驗和技巧應該是史上第一。最後,這個政治勢力的基本反應似乎脫離現實。我們通常認為,人類社會的大量客觀事實是一種衡量的標準,可以拿來測試並調整我們的觀念。但是對這個政治勢力而言,這些客觀事實只是個摸彩的大布袋,人們武斷地、偏執地從中拿取所需要的事實,以支持既定的看法。這一切,實在不是愉快的景象。如何對付這個力量,無疑是我國外交史上空前絕後的最艱巨任務。我們所有處理政治的人員此刻該有個全新的轉變。要像戰時面對重大戰略問題一樣,以一絲不苟的審慎態度解決問題,必要時也得不吝經費支出。我無法提出所有答案,但我有信心,我們絕對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而且不必訴諸全面的軍事衝突。基於此信念,以下我想提出一些比較令人鼓舞的看法。
(1) 與希特勒的德國不同,蘇維埃政權既沒有系統性的規劃,也不從事冒險行動。它不按固定的計畫辦事,不冒不必要的風險。它對理智邏輯無動於衷,但是對武力邏輯十分敏感。因此,只要遇到強大的阻力,它很容易就打退堂鼓,而且經常如此。所以,如果敵方掌握足夠的武力,並顯示準備好要動用武力時,幾乎就用不著動武了。因此適當的處理可以避免有損威望的攤牌。
(2) 跟整個西方世界相比,蘇聯力量仍然相當軟弱。因此他們的成功與否,將取決於西方世界能凝聚多少團結、堅定、力量。而這正是我們有能力可以左右的因素。
(3) 作為國內政權的一種形式,蘇聯體制能否成功,還沒有得到最後證明。它尚未通過連續的權力轉移考驗,從某個個體或群體,轉移到另一個個體或群體。列寧逝世後發生第一次這樣的權力轉移,造成蘇維埃國家15年的動盪。史達林的逝世或退休將帶來第二次權力轉移。但這還不算是最後的考驗。由於最近的領土擴張,現在蘇聯國內體制受到一連串的壓力,類似的壓力也曾造成沙皇政權嚴重的負擔。在這裡,我們深信,自內戰結束以來,俄國廣大人民群眾在情感上來不曾像今天這樣與共產黨的教義疏遠。在俄國,共產黨已成為一個巨大的而且目前十分成功的獨裁統治機器---但它已經不再具有精神的感召力。因此,目前還無法保證它內部運動的健全與持久。
(4) 在蘇聯控制範圍以外的所有的蘇聯宣傳,基本上都是負面、破壞性的。因此,以真正聰明又有建設性的計劃,很容易反制它。
根據以上這些理由,我想我們可以冷靜而樂觀地處理俄國這個問題。至於處理方法,我以以下建言作為結論。
(1) 第一要務是理解和認識我們所面對的活動的本質。我們必須像一位醫生檢查不馴、失去理智的病人一樣,以勇氣、超然態度、客觀精神、以及決心,仔細研究它,不受情緒挑弄,不被嚇跑。
(2) 我們必須努力教育我們的群眾去瞭解俄國的狀況。這一點再重要不過了。媒體無法獨力完成這個任務,必須由政府來主導。政府對於實際狀況必然經驗較多,資訊較為齊全。我們不必因為可能造成的混亂而退縮。我堅信,如果我國人民對事實愈了解,瘋狂的反蘇主義者就會愈少。毫無所悉的事物,最為危險可怕。也許有人認為,透露與俄交往的困難,對美俄關係可能產生不利影響。我倒覺得,如果有什麼風險,我們必須有勇氣去正視,而且越早越好。但是,我看不出我們將冒什麼風險。即使大肆宣揚我們對俄國人民的友誼,我們在當地的風險也是微乎其微的。在那裡我們沒有投資要去捍衛,沒有生意會喪失,沒有公民要去保護,更沒有什麼文化交流要維持。我們唯一的賭注在於我們所期望之事,而不是我們所擁有之物。我深信我們會有更多的機會實現這些期望,如果我國公民瞭解情況,如果我們與俄國人的交往完全建立在實事求是的基礎之上。
(3) 很多方面都取決於我們自己社會的健全與活力。世界共產主義運動就像惡性寄生蟲一樣,它只靠生病的細胞來養活自己。這是我國內政和外交政策的交集點。凡是解決我們社會內部問題,或加強人民自信、紀律、士氣和社區精神的任何果敢而睿智的措施,都是對莫斯科的一次外交勝利,其價值可以比得上一千份外交照會單和聯合公報。如果我們面對自己社會的缺失時,陷入宿命論與冷漠,莫斯科不可能放棄這種謀取外交利益的大好機會,一定會從中撈到好處。
(4) 我們必須為其他國家規劃並提出,比過去所提更為正面、更有建設性的前景,告訴大家我們所期盼的世界前景。僅僅敦促別國人民發展類似我國的民主,是不夠的。許多外國人民,至少是歐洲各國人民,厭倦且恐懼過往的經驗,對於抽象的自由已經不如對安全那麼感興趣。他們尋求的是指引,而不是責任。我們如果不給指引,俄國人肯定會給的。
(5) 最後,我們必須有勇氣和信心,堅持我們自己的方式,以及對人類社會的觀念。畢竟,在處理蘇聯共產主義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面臨的最大危險是:我們允許自己被敵人同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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