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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30

喬治肯楠:蘇聯行為的根源(中譯文)--2/4 Taimocracy 譯於2013.07.26

蘇聯行為的根源
The Sources of Soviet Conduct
作者:喬治·肯南(X
Taimocracy 譯於2013.07.26
January 1947

第二部分


談完了歷史背景,現在來看看它如何造成我們今天所看到的蘇聯政權的政治性格?

官方完全保留了傳統的意識形態理論。他們仍堅稱,資本主義的本質是罪惡的,毀滅是必然的,而無產階級的使命就是促使資本主義滅亡,將政權奪回。但是,重點觀念仍然跟蘇維埃政權有密切相關。這些觀念關係到,蘇維埃在黑暗迷失的世界中唯一真正社會主義政權的地位,也關係到內部的權力關係。

其中第一個觀念是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之間固有的對立。我們己經看到,這個觀念是如此之深地嵌人蘇聯政權基礎中。它對作為國際社會一員的蘇聯的行為有著深遠的影響。這意味著蘇聯不可能真正地相信自己與資本主義強國的目標有可能一致莫斯科總是認為,資本主義世界的目標與蘇維埃政權對立,也違背它所控制的蘇聯人民的利益。如果蘇聯偶而在違背此一觀念的協議上簽字的話,這只是對付敵人的手段罷了,後果對方自負。基本上,對立一直存在,對立是理所當然。由對立衍生而來的克里姆林宮外交行為,令人困擾:搞神秘、不坦白、欺騙、疑心、以及不懷好意。在可見的將來,這些現象不會消失。當然,其程度與焦點會有所變化。當蘇聯人有求於我們時,上述的某個行為特徵可能會暫時消失。這種時候,總有些美國人會欣喜若狂,認為俄國人有所改變,甚至有些人以此居功。我們切不可被這種手段迷惑。蘇聯政策的這些特徵,與導致這些特徵的觀念,是蘇維埃政權天生的基本特質,只要蘇聯政權本質沒有改變,我們就必然要面對這些行為特質,不管它是明著還是暗著來

這意味著,今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蘇聯仍是很難打交道的。這並不是說,蘇聯要進行殊死戰,在某個限期內推翻我們的社會。資本主義最終必然滅亡的理論,有個值得慶幸的義涵:它並不急於實現這個目標。它可以長期慢慢地籌備最後的決戰。籌備期間,至關重要的是,國內外的共產黨員應當熱愛與捍衛「社會主義祖國」---意即蘇聯---並促進她的繁榮,協助牽制及迷亂她的敵人。在國外推行不成熟而冒險的革命計畫,會使莫斯科難堪,因此被視為不可原諒,甚至是反革命的行動。社會主義的理想,就是莫斯科所定義的支援和發展蘇聯力量。

我們再來看蘇聯的第二個觀念,即克里姆林宮是絕對正確的。在蘇聯權力思想中,不允許黨外的獨立組織,因此就必須在理論上把黨的領導作為真理的唯一泉源。因為,如果其他地方也有真理,那麼組織黨外活動就有了正當性。這是克里姆林宮不能也決不會允許的。

因此共產黨的領導永遠是正確的,自從史達林在1929年宣佈政治局一致贊成他的領導地位之後,就一直如此。

由於黨絕對正確,黨就有了鐵的紀律。事實上,兩者是互為依存的。嚴格的紀律,有賴絕對的權威;絕對的權威,要求嚴格的紀律。這兩者的結合,決定了整個蘇維埃機器的行為。但是還要加上第三個因素,才足以理解其功效:為了策略考量,黨可以在任何時候隨心所欲地提出某種它認為有用處的理論,並且要求全體黨員忠實地、無條件地接受這種理論。也就是說,真理不是永恆的,它可以由蘇聯領導人自己創造出來,不管原意或目的為何。真理可以每週不同、月月有異,它不是絕對或不可變更的,它絕不是來自客觀現實。古老智慧以日新月異的樣貌呈現,這合乎歷史邏輯。

這些因素加起來,造成了下屬機構不可撼動的頑固,以及行事僵硬,但是克里姆林宮卻可以隨意改變行事方針。這是其他國家無法辦到的。一旦在某個特定的當前議題上制定了黨的路線,整個蘇聯政府機構,包括外交機關,就像上滿發條的玩具汽車,頑固地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直至遇到不可抗拒的力量才停下來。組成這個政權機器的成員,不為外來的論點與理由所打動。他們受到的全部教育就是教導他們不信任外部世界。就像留聲機前的白狗,他們只聽得到主人的聲音。只有主人才能改變也們的目標。因此,外國使節不可奢望以言辭對這些人員有所影響,至多只能希望自己所說的話會被傳給蘇聯最高領導階層,只有他們才能改變黨的路線。但是,這些人也不太可能會受到資產階級代表的尋常邏輯所動搖。沒有共同目標,就不可能有一致的思維方式。所以,事實對克里姆林宮具有說服力,單純的言辭卻沒有。言辭以無可辯駁的事實作為後盾,俄國人才聽得進去。

但是,我們已經知道,意識形態並沒要求他們急於實現目標。和教會一樣,他們只經營永久的意識形態,可以耐心等待。他們決不會為了未來虛幻沒有價值的東西,去拿目前的革命成果冒險。列寧本人就諄諄教誨,追求共產主義目標既要謹慎又要靈活。俄國的歷史教訓又加強了這些告誡:幾世紀以來,俄國人在毫無屏障的遼闊平原上與遊牧民族進行偏遠的戰爭,小心謹慎、深思熟慮、靈活應變、欺詐,都是非常有用的特質,而俄羅斯和東方民族就崇尚這些特質。因此,俄國人並不會因為在強敵面前退卻而覺得丟臉。由於不急著消滅資本主義,他們並不會因為必要的退卻而慌亂。俄國的政治行為就像一條溪流,只要環境許可,就不停地朝著一個既定的目標推進。它最在乎的是,在世界權力的大盆地中,盡量灌注它所觸及每一個角落和縫隙。如果在前進的道路上遇到不可逾越的障礙,它會達觀地接受並適應這一現實。重點是持續的推動力,朝著最終的目標不斷推進。在蘇維埃心理當中,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顯示,他們會想要在確切時間內實現目標。

因此,處理蘇聯外交,比對付諸如拿破崙和希特勒等侵略性格的領導人物,更容易也更困難。一方面,蘇聯對敵手的力量較為敏感,當覺得對方力量太強大時,會比較願意在某些外交區塊上作出讓步,因此在權力的邏輯與語言方面更有理智。另一方面,敵方的一次勝利並不能擊敗他們或使他們喪失信心。由於俄國堅定有耐心,對付它不能純靠反映民主世界一時輿論的零星行動,而是要執行巧智而長期的政策----目標比蘇俄的更穩健、執行方式更多變化、資原更豐富。

在這種情形下很明顯地,美國對蘇政策的主要特色是:長期有耐心,但堅定且保持警戒,以圍堵俄國的擴張企圖。但是要注意,這種政策並不是外表的裝腔作勢,它並不等於威脅、恫嚇或擺出不必要的「驃悍」姿態。雖然說克里姆林宮對政治現實的反應基本上是有彈性的,但這決不意味著它會不顧自己的聲譽。跟幾乎所有其他政府一樣,笨拙的恫嚇行為有可能會迫使蘇聯不得不抵抗,縱使現實上不該抵抗。俄國領導人很瞭解人類的心理,他們很清楚,在外交上大發脾氣或喪失自制力,無助於力量的增強。他們擅長利用敵方這種弱點。因此,為了有效地與俄國打交道,外國政府絕對必須保持冷靜鎮定,要以不易損害其威望的方式向俄國提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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