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火箭與飛彈對台灣的威脅
吉耐獅(Guermantes Lailari)@自由 20250622
最近有一位外國同事問我:「要距離中國人民解放軍火箭軍(PLARF)可能攻擊台灣的目標多遠,才能夠稱得上安全?」本文將嘗試回答這個問題,並協助居住在台灣的人們更深入瞭解他們所面對的威脅。
為什麼瞭解解放軍/火箭軍的打擊策略如此重要?
共軍「體系破擊戰」 鎖定領導階層
根據美國智庫「蘭德公司」(RAND)的分析,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體系破擊戰」(systems destruction warfare)著重於癱瘓對手的作戰體系,具體作法是鎖定其網絡,尤其是領導階層、指揮管制(C2)節點、感測器與資訊中樞等。
二○二五年五月十五日,美國印太司令部司令帕帕羅(Samuel Paparo)上將,在「塞多納論壇」(Sedona Forum)發表主題演說時指出,早在二○二三年,解放軍就已經具備相關能力,可以執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要求最遲在二○二七年攻佔台灣的指令。帕帕羅上將特別指出,解放軍已經達成習近平對於二○二七年所設定的飛彈與太空作戰能力指標。對台灣的網路攻擊能力也已準備就緒。解放軍隨時都可以迅速運用這三種能力。與此同時,北京也持續完善其他能力,以迎合習近平提出的二○二七年入侵指標。
就台灣對中國火箭軍飛彈攻擊的防禦體系而言,正如同所有戰爭一樣,敵人也有左右戰局的能力,解放軍將會鎖定台灣的飛彈指揮與管制中心,以及其他與體系破擊戰相關的目標發動攻擊,藉此削弱台灣對解放軍攻勢的應對能力。
如果習近平決定對台動武,火箭軍演練攻台行動已有至少卅年之久,其固體燃料飛彈可以隨時發射。例如,在一九九五年至九六年的第三次台海危機期間,解放軍對台灣發射十枚飛彈;而在二○二二年的第四次台海危機期間,更發射十一枚飛彈及若干火箭。
在一九九五/一九九六年台海危機期間,解放軍第二砲兵(火箭軍前身)第六一三旅共發射十枚東風-15A飛彈(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代號CSS-6),其中六枚是在一九九五年七月廿一日至廿四日間發射,另外四枚則是在一九九六年三月八日至十三日間發射。
二○二二年八月,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訪問台灣後,解放軍從中國大陸向台灣附近海域發射十一枚東風-15B型飛彈(射程約三五○至七○○公里),並從福建平潭島發射數量不明的PHL-16多管火箭。發射這些東風-15B飛彈的火箭軍部隊,包括駐江西上饒的第六一三旅、江西贛州的第六一六旅、浙江金華的第六一七旅,火箭軍第六十一基地(位於安徽省)也發射四枚東風-15B飛彈掠過台灣上空。
安徽黃山火箭軍 對台作戰總部
部分消息來源指出,中國火箭軍原本計畫發射十六枚飛彈。台灣僅偵測到十一枚,日本則偵測到九枚,其中五枚落入日本的專屬經濟區(EEZ)。有些人懷疑,這五枚「失蹤」的飛彈可能發生故障或出現其他技術問題,這或許部分解釋了習近平為什麼隨後便向火箭軍領導高層開鍘。
一九九八年,北韓發射的彈道飛彈首次掠過日本上空,二○一六年落入日本專屬經濟區。解放軍在二○二二年八月發射的飛彈,是首次落入日本專屬經濟區。
有哪些已知的中國火箭軍飛彈基地鎖定台灣為目標?
二○二一年,荊元宙與賴顗任兩位台灣學者,在美國智庫「詹姆士敦基金會」的《中國簡報》(China Brief)發表專文指出, 解放軍已指定位於安徽省黃山市的火箭軍第六十一基地,做為對台作戰的總部,下轄五個飛彈旅:六一三旅(江西上饒)部署東風-15B與東風-17飛彈,瞄準台灣北部;六一四旅(福建永安)部署東風-11A與東風-17飛彈,瞄準台灣中部;六一五旅(廣東梅州)部署東風-11A飛彈,瞄準台灣南部;六一六旅(江西贛州)部署東風-15B與東風-17飛彈,瞄準台灣南部;六一七旅(浙江金華)部署東風-16A飛彈,瞄準台灣北部。
如前所述,第六十一基地與五個所轄旅中的三個旅,已經在第三次與第四次台海危機期間,演練過對台攻擊行動。
非營利組織「原子科學家公報」(Bulletin of the Atomic Scientists)二○二五年版的《核武筆記》(Nuclear Notebook)指出,中國火箭軍共有四十五個飛彈旅。除前述五個對台作戰旅外,另有六個傳統飛彈旅也可能依其飛彈射程支援對台打擊,包括:六三六旅(廣東韶關):部署東風-16A飛彈;六二七旅(廣東普寧)、六三五旅(江西宜春)和六五五旅(吉林通化):均部署東風-17飛彈;六二三旅(廣西柳州):部署長劍-10A(又稱東風-10A)巡弋飛彈;六五六旅(山東臨沂):部署射程達四○○○公里的「長劍-100」超音速巡弋飛彈。
火箭軍瞄準台灣飛彈 逾一七○○枚
荊元宙與賴顗任在二○二一年的這篇文章中指出,解放軍針對台灣部署的短程、中程彈道飛彈和巡弋飛彈持續快速增加,從二○○○年的約二○○枚、二○○三年的四九六枚、二○○五年的七八四枚、二○○六年的九八八枚,到二○一五年已達約一五○○枚。如今,分析家估計,火箭軍瞄準台灣的飛彈至少達一七○○枚。
不過,發射載具的多寡,限制了單一時間點所能發射的飛彈數量。美國國防部二○二四年度的《中國軍力報告》指出,火箭軍目前僅有約三○○具發射器,可發射約九○○枚短程彈道飛彈(SRBM)攻擊台灣,主要包括東風-11、東風-15與東風-16。至於東風-17的飛彈與發射器數量,則並未公開。
伊朗伊斯蘭共和國(IRI)對以色列的兩次大規模飛彈攻擊,提供了有關發射載具─飛彈運作關係,以及飛彈防禦優越性的當代範例。二○二四年四月十三日,伊朗發動超過三三○次空中攻擊行動(包括一二○枚彈道飛彈、一七○架無人機與卅枚巡弋飛彈),並刻意排定幾乎同時抵達以色列上空,企圖飽和以色列防空與飛彈防禦系統。隨後在二○二四年十月一日,伊朗又發射一八○枚至二○○枚彈道飛彈,包括「法塔赫一型/二型」(Fattah
I/II)、「加德爾-110」(Ghadr-110,又稱「使者一型」Qadr-1),以及根據北韓「蘆洞一型」(Nodong-1)開發的「伊瑪德」(Emad)中程飛彈,其射程介於一二○○至一七○○公里之間,彈頭重量約三五○至一○○○公斤不等。
在二○二四年十月的攻擊行動中,伊朗企圖以數量上的優勢,壓制以色列的「飛箭二型/三型」(Arrow II/III)高空飛彈防禦系統。伊朗的作戰規劃者認為,以色列在伊朗二○二四年四月的前一次攻擊中,已經耗盡其攔截飛彈庫存。不過,伊朗錯估了以色列的飛箭二型/三型飛彈存量與發射器數量,以及盟友提供支援的程度。結果,伊朗的這波攻擊並未對以色列造成實質損害。然而,伊朗在二○二五年六月發動的新一波飛彈攻勢,確實造成以色列的人命傷亡。
以色列已經建立三種不同層次的飛彈防禦體系,以攔截伊朗的無人機、彈道與巡弋飛彈,包括高層防禦「飛箭二型/三型」、中層防禦「大衛投石索」(David’s
Sling),以及低層防禦「鐵穹」(Iron Dome),另有多種空對空飛彈,例如美製AIM-7麻雀飛彈、AIM-9L響尾蛇飛彈、以色列自製的「巨蟒五型」(Python5)與「德比」(Derby)飛彈等。此外,以色列也獲得盟邦支援,例如美國海軍部署在地中海東部的兩艘「神盾」(AEGIS)驅逐艦。英國國會的一份報告指出,以色列也獲得來自約旦、英國和法國的協助,還有沙烏地阿拉伯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提供情報支援。
共軍侵台 將仿伊朗打擊以色列策略
台灣已具備對抗解放軍無人機、彈道與巡弋飛彈的能力,但數量明顯不足,而且不像以色列一樣,有區域盟友為後盾提供支援。
解放軍在攻台時,也將仿效伊朗的策略,從多個地點以多種類型的火箭、飛彈與無人機,進行多波次、同時到達的打擊,以癱瘓台灣的防空與指揮中樞。值得注意的是,中國與伊朗關係密切,雙方在二○二○年六月簽署為期廿五年、價值四○○○億美元的「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協議。據《紐約時報》披露,這項協議包括聯合軍事演習與訓練、武器研發與情報共享等內容。
據「美國海軍研究協會」(US Naval Institute)網站在二○二三年四月刊出的一篇文章估算,解放軍東部戰區擁有的傳統飛彈,包括東風-11A(一九二枚)、東風-15A(一四四枚)、東風-15B(一四四枚)、東風-16(四八○枚)、東風-17高超音速滑翔載具(HGV)(三六○枚)、東風-21D反艦飛彈(四八○枚)、東風-26B反艦飛彈(一○八枚)、紅鳥-3巡弋飛彈(三八四枚)。南部戰區則部署六七二枚各型飛彈,包括東風-16(四八○枚)、紅鳥-2巡弋飛彈(一九二枚)。若排除專門用於反艦作戰的東風-21D飛彈,東部和南部兩個戰區可用於攻擊台灣的飛彈總數將近一七○○枚。
台灣軍方也擁有多種飛彈防禦系統,包括自製的「天弓一型/二型/三型」、「捷羚」(Antelope)防空飛彈、美製「愛國者三型」(PAC-III),以及向美國採購的「國家先進地對空飛彈系統」(NASAMS)等。不過,這些系統在飛彈數量與發射載具上仍顯不足,無法提供全面性的防護。可以有效反制無人機的防空系統,也有相同的問題。
恐被攻擊目標 應考慮撤離附近平民
因此,我們應該如何降低遭到解放軍飛彈、火箭與無人機襲擊的風險?
二○○五年,我曾經在伊拉克巴格達遭遇飛彈與火箭攻擊,二○一四年(特拉維夫)與二○一八年(俾什巴)也先後在以色列有過類似經歷。根據我的經驗,面對這些從天而降的飛行炸彈,最好的應變方法就是尋找掩蔽處。台灣全境約有超過十萬個防空避難設施,光是台北市就有約四六○○個。然而,多數設施並不適用於長期避難。如果在第一時間找不到正式的防空設施,最好的避難地點就是地下空間(例如地下停車場、地下室、捷運站等),因為這些場所的樓層結構通常都是鋼筋混凝土建造,能夠提供較好的防護。若無地下空間可供掩蔽,次佳選擇則是水泥建築中結構最堅固的樓梯間。倘若當時人在車內,而且周遭沒有建築物可供避難,最佳方案是儘快將車輛停靠路邊,並在最少暴露的位置趴下掩蔽。總結來說,應該預先掌握住家、工作地點、購物與娛樂場所附近的避難處,才能在突發狀況下迅速避難。
倘若飛彈來襲之前有充分預警時間,身處解放軍可能攻擊目標(例如中華民國軍事指揮部與重要基地、政治象徵性建築、關鍵基礎設施,以及與解放軍「系統破壞戰」相關的其他重要設施)附近的平民,都應該考慮撤離以策安全。舉例來說,二○二三年十月七日之後,以色列政府主動撤離約廿萬名居住在靠近加薩走廊與黎巴嫩邊境地區的居民,以防範巴勒斯坦激進組織「哈瑪斯」(Hamas)與黎巴嫩「真主黨」的火箭與飛彈攻擊。直到二○二五年三月一日,以色列政府才允許以國北部居民返鄉。另一方面,烏克蘭境內已有超過三七○萬人流離失所,還有六七○萬名難民逃往他國。
根據對解放軍火箭與飛彈威脅的審慎分析,我建議台灣民眾應該與解放軍的潛在攻擊目標,保持至少兩公里的安全距離。這個數據是根據衡量解放軍飛彈命中精度(或誤差)的指標「圓形公算誤差」(CEP),以及各型彈頭的爆炸危險範圍(例如PHL-03火箭彈頭重量二八○公斤,東風-26飛彈彈頭可達一八○○公斤)推算而來。
掌握避難地點、應變措施 減少傷害
俄羅斯已經利用火箭、無人機與飛彈,摧毀烏克蘭的城市。以色列與烏克蘭至今仍持續遭受這類攻擊。我衷心希望台灣能夠免於相同的威脅。然而,無論是國家或恐怖組織,都已經發展出專門破壞民用基礎設施、殺害平民的武力結構與戰略。中共好戰成性,無視平民傷亡,一般民眾將無可避免地陷入險境。因此,民眾應該在飛彈來襲前後,掌握避難地點與應變措施,以提高生存率並減少傷害。
(作者吉耐獅為退役美國空軍外務官,專研反恐怖主義、非正規作戰、飛彈防禦與戰略。二○二二年獲選我國外交部「台灣獎助金」學人,二○二三年在國立政治大學、國防大學擔任駐點訪問學人,現為國防安全研究院客座研究員。國際新聞中心陳泓達譯)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請網友務必留下一致且可辨識的稱謂
顧及閱讀舒適性,段與段間請空一行